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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型小说 回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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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-10-10 19:57:2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本帖最后由 重阳山人 于 2015-10-10 20:04 编辑

回   家

      猛烈的小钢炮把平顶山村轰得千疮百孔,一个小时过去了,空气里还有呛人的硝烟味。
     川上精一带着他的守备队开始对村子进行地毯式搜查。
     对平顶山村,川上精一一点也不陌生,在这个村子里他抓劳工,掠夺百姓财物几乎是家常便饭,他甚至能认出一些人,再确切的说,还交过一个朋友,此人叫张哑巴,会做一手好菜,川上精一就把他叫到守备队做饭。川上精一每打死一个中国人,都会叫张哑巴给他做小灶,他自斟自饮、舞日本刀、唱樱花恋,可唱着唱着他就会饮泣。这时候,张哑巴就会为他递上一条毛巾。川上精一一边擦脸,一边示意张哑巴坐下,他不管哑巴是否明白他说什么,反正就是唠叨,能把心事尽情的倾诉,他觉得内心就轻松了许多。渐渐的,哑巴也明白了他的唠叨,好像在日本一个高高大大的山下,他有一个美丽的老婆和一个可爱的女儿,他爱他们,他们生活的很幸福。可是,打仗了,他被强征入伍来到了中国,他想念自己的老婆和女儿,他想回家,可长官说,只有杀死了一千个中国人才可以回家,因此,他每杀死一个中国人就感到非常兴奋,他觉得老婆孩子已离他越来越近,他甚至听到了女儿呼喊爸爸的声音。有一次他唠叨完,发现哑巴也哭了,哑巴是为被他杀死的中国人悲伤,而川上精一以为哑巴同情和理解自己,一把抱过哑巴,高兴的翘起拇指:“张莎,你的朋友大大的。”不仅让哑巴把剩下的饭菜带回家,看见哑巴弄他的刀、碰他的枪也不制止,甚至还教他怎样射击。
     日本军人的皮靴在碎石瓦砾上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声,搜索范围已接近一半。在一烧焦的木石间,川上精一被一点金黄色的东西吸引,他惊异的走近一看,竟然是一朵野菊花,柔弱娇嫩,孤零零的在断木残石下探出头来,怯怯的绽放。川上精一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,这里的野菊花还是很大的一片,对,就像那被日本军人赶到村东头场院的村民一样,一大片。一大片人的前面,有红布遮盖着照相机,照相机旁的宪兵队长大声的吼着,他说昨天有群“匪帮”从东炭场到古城子一路袭击,打死了二十余名太君,砸毁了炭物所,警务所,还烧了器材仓库。有村民议论,都打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。宪兵队长接着讲:“这帮匪人是从平顶山村经过的,你们没有谁来报告,良民的不是,良心大大的坏了。”村民这才反应过来,鬼子哪里是要给我们照相啊,是要……可是晚了,宪兵队长扯去照相机上的红布,原来是一挺机关枪,川上精一一顿疯狂的扫射,一层层的人在血光里倒成了一大片。
    这样的野菊花在富士山脚下也有,春天来临的时候,一家三口在野地里散步,乖巧的女儿採了一朵插在头上,然后一蹦一跳的追逐蝴蝶,那样子,就像野菊花在野地里跳舞。
    有一日本兵跑来报告情况,川上精一命他们继续往前搜,自己则捧着这朵花推开了一扇虚掩的门,他想找个花盆什么的,他要把这花带回去。在他去拉碗架柜的时候,突然发现柜后站着个男孩,男孩浑身颤栗,惊恐万分,眼睛瞪得溜圆,表情完全僵住了,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。他看出男孩是怕他手里的枪,就将枪收回了抢套,可孩子依然哆嗦不止。川上精一后退了几步,解下带枪的腰带,干脆的扔到了孩子站着的碗架柜后面。他觉得,这孩子胆怯的表情和自己女儿犯错误时的样子太像了,不知为什么,他突然有一种想抱抱孩子的冲动,可又怕惊吓到孩子,就有些小心翼翼,一步、两步……
“嗒,”他清晰的听到了,他对枪打开保险的声音再熟悉不过,他看到男孩的身边挤出一个男人的身影,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。
     他后悔了,刚才不该把枪扔过去,但他不是很怕,因为他认识这个男人,可这个认识的男人已经和往日不一样,愤怒的目光里布满了杀气。
     他真的搞不清,哑巴怎会跑到这里?昨天他突突完平顶山的村民回来,直接就去找长官,他说家乡发了大水,老婆找不到女儿了,要求回国。可长官不允许,杀死中国人超过一千的人多了,都回家,谁来完成帝国的大业。当晚,他吃着哑巴做的几道小菜喝了不少的酒,他喋喋不休的和哑巴倾诉,听得哑巴眼泪哗哗。哑巴知道,他杀了村里不少的同袍,在川上精一醉过去的时候,哑巴溜回了村里,他在村里折腾了半宿,才找到这一个孩子。
     川上精一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惊醒的,上级命令他立即带人搜查平顶山村,说发现有人进村,说不允许任何活口传播枪杀大批平民的事。川上精一不知道有多少人进村,所以,先让人向村里开炮,然后地毯式搜查,谁想会遇到哑巴。从哑巴瞪得快要出血的眼睛里,他清楚今天无论如何也活不了啦。但他不让哑巴开枪,告诉开枪会招回他的同伴。哑巴不怕,示意,死也不放你。川上精一后退了几步,看孩子还在颤抖,就转动了身躯,把后背留给了孩子。哑巴有些纳闷,就见川上精一抽出战刀,喊了声:“我的,回家了。”血很快染红了刀锋,川上精一剖腹自杀了。
     哑巴抱孩子要出去的时候,忽然又转会身来,他用手抹合了川上精一的眼睛,啊哇哇哇哇哇——你呀,总算回家了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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